這一天到了

這一天到了
我們的嘴角不再流離失所
我們不必再大笑
我們吞聲啜泣的日子到了
我們的紫色
加入這個紅色的城市
黃色的行人
說綠色的情話
天花板發芽的季節到了
我們可以建一座天花板上的亭閣

過馬路的時候到了
我們等過19年的紅燈
綠燈亮我們就沿著斑馬線走
怎麼都走不到夢

故城

青藤蔓爬於破落的故城
枝葉橫生於窗前的黃昏
榮華金鎖蒙上失序的塵
浩瀚文院剩下瑤草的墳
守候到最後的歷史學者
留下藏書退居荒遠小鎮
偶爾徘徊過這裡的旅客
或飲茶相頌哀嘆的經文
或在門緣題下青春詩歌

降落後回顧飛行課

七月一日起在腳底縫上彼得潘
自由地飛不理會眼角的老人斑
飛行中時間都停止了所以勇敢
可以張大嘴不刮鬍子不打領帶
餓就大喊難過就哭出滿臉雀斑
在開滿花的草皮滾了整夜的壞

自由就是給自己建了堤防之後
依照約定只能往東邊騎腳踏車
如果是這樣還得注意交通規則
想去尿尿還得等響完下課鐘聲
五百字作文寫完才能收起課本
拿起籃球到操場進行正當玩樂
扮家家酒或窩著寫詩日趨下等
到有一天發現自己不是自由的
經過十字路口不一定要等紅燈
不停說教也不會有革命的可能

垂直的降落

站的地方都被挖空
是無盡地垂直墜落
太過無底的無底洞
時間足以高歌幾首
但手拿不住麥克風
再用力唱也只是風
眼前的高山都不動
只好讓自己放輕鬆
作一個安靜的聽眾
聽夜晚的星星訴說
嘿，你只要做個夢
就會有不同的天空

清場

在某街腳瞥見馬戲團的終場
空中飛人如例行公事般擺盪
之後每一個客人都離開營帳
彩色大象歡唱灑了漫天的花
馬戲團經理接著趕到下一場
表演結束後匆匆收拾行李箱
記得了幫所有動物安排車廂
就每次都忘了在咖啡裡加糖
小丑在謝幕之後卸下紅鼻妝
坐飛機去巴黎看有名的鐵塔
所有景點前面都有遊客照相
他忍不住清理地上的爆米花
夕陽趁他伸懶腰的空檔落下
於是他決定好好坐下喝杯茶
「只要有一秒鐘的夜」他想
他就可以當一個觀眾看天光

星期五的電影院

碰巧相遇在街角的一座電影院
外送的爆米花填不好抽筋的胃
你們笑著離開我坐著止不住醉
挑剔可樂沒味兒沒有合適的杯
而我無言是兩格畫面的分水線
我想唱歌在沒有遊客的動物園

可惜話都講完了實在令人心碎
這時間說我愛你不如珍重再見

食慾

斑駁牆壁睜開一雙一雙眼睛
開始攀爬綿延無止盡的樓梯
腳趾頭不知從何而來從何去
手指頭扭開耳朵裡的收音機
明天試著站在最最高的山頂
接收稀薄的資訊並努力呼吸
住在一個瀕臨沸點的城市裡
不論未來是人潮聚集或孤寂
記得努力地呼然後努力地吸
努力吃掉很多很多垃圾食品
再努力把垃圾嘔出還給過去
最後變成厭食著實叫人可惜
而飢餓是絕無可否認的證據

過冬天

每年冬至湯圓一顆顆催人老
又過一年該有人提醒笑開懷
這個城市在短短一分鐘之內
將佈景自熱氣騰騰盛夏叢林
更換嚴嚴冬日一片寒冷沙漠
穿著淺藍灰色城市迷彩扮裝
讓身上的斑點頻頻摩擦取暖

冬眠的頭腦進入量產的狀態
凍僵的手指牽強按壓打字盤

鹵素燈的安全距離３０公分
應該不夠把貪睡的愛都烤熱
如果所有事物都愛就超頻了
所以親愛的朋友你真的可以
僅僅選擇擔當其中一種功能
只要我們能夠踩在對的拍點
唱一首歌向彼此的舞步附和

我就真的要拿麥克風說一聲
ＨａｐｐｙＮｅｗＹｅａｒ

清醒之後夢想

破開的天空太喧囂太過耀眼的殘相
燒刻在焦距模糊的視網膜上找一副
度數不夠的眼鏡擋掉迎面來的塵沙

頭殼中的環繞音響放肆狂叫著那些
課本上純淨無污染的理想另外那些
課本上沒寫的則鑲在還沒破掉尚稱
完整的天空上無法直視晢晢的星光

探險

總有一天要到一個新的祕境探險
浮在天空中的花園令人心神嚮往
又覺得危險綁著救命索登高的我
心湖不免驚險捲起滾筒般的浪花

終於登上了花園之後結局卻不如
電影般完美電影總比寂寞更寂寞
比完美更完美我的身體沉沉落於
重節奏之中手指在舞池裡跳芭蕾
頭則裂開兩道縫隙生出所謂的醉
然後陷入所謂的睡就結束了一天
夢中我從城市的一邊走到另一邊
沿途迷路計程車司機也不願指點
我手上拿著遺忘的地圖拖著步伐
找地方歇歇吃早點然後結束夢境
於夢中比現實更繁複東京地下鐵
醒來之後用色筆紀錄現實的畫面
大概是因為喝醉比夢更像被騙。

接力遊戲

你們呼出來的氣就像是
我的氧氣我必須持續地
大口吸大口地吸才能夠
不至於窒息在這一大片
水藻叢生的溼地容易就
陷進去如果你在踏步前
忘記斟酌該用的力那麼
黑色溼濡的爛泥包裹著
你的腳底將在接下來的
一百二十天裡絲絲消磨
我的力氣我的武器我那
微血管裡奔流著的動機

我緊接著你們呼吸以便
確認彼此的存在性雖然
獨自在方正的一塊地上
搖著頭聽舞曲也還不會
真的窒息只是沒有辦法
讓親愛的你看仔細於是
我認真搬演一齣大戲而
影評人的工作就交給你

血緣關係

空氣中懸浮著
一絲絲狂暴的血液
血液流在身體裡
搆不著地
學不會平靜
傳不出指尖
發不出該有的聲音
怒氣混在血液裡流動
凝結抑或溶解

這是比藝術還嚴肅的話題
比武器還致命
至死方休

Since nowhere we could escape from it
Just leave it to the music
Or whatever your favorite

客觀報導

空中飄滿了沙
視線模糊
呼吸困難
他們說
這是蒙特烈來的沙狂暴散飛

但蒙特烈是這麼的遠

地上濺滿了血
殺戮不停
橫屍阻街
他們說
這是蒙特烈來的人性格剛烈

但蒙特烈是這麼的遠

遙遠的傳說國度蒙特烈
人蹟杳至的蒙特烈
我們讀不懂蒙特烈的歷史
只聽過蒙特烈的謠言

我沒有蒙特烈的朋友
所以我不恨蒙特烈
自然是無法懂得蒙特烈的愛情
蒙特烈式的
甜言蜜語
看不懂蒙特烈電影也笑不出來
傻多傻呼哩啦
蒙特烈的笑話

槍聲第36次響起
他們說
蒙特烈人又攻來了

商人的詭計

辦一個集中營
把異性戀男人的美感都破壞掉
然後他們就只能欣賞女人的模型了

安居

這個國家的人不想要
每逢整點就搬一次家
所以把電視都扔掉
決定聽路人說話
看朋友的故事
每一個社區都設有廣場
人們站上木箱發表自己設想多年的理論
台下的人聽完鼓掌
會後大家喝酒討論剛剛的演說
不喝酒的可以喝果汁
不抽菸的可以抽大麻

Justice

晨間新聞記者說
警察還在調查
案情沒有突破
但是記者說
我有罪
記者非常尊重嫌疑犯的隱私
沒有公佈我的照片
但公佈了我右臀胎記的形狀
乳頭的顏色
和陰莖的長度
於是我不必潛逃
但不能不穿衣服

午間新聞記者說
法官認為罪證不足
宣告休庭再審
但是記者說
我有罪
記者還說
我只要逃離這城市就可以
既往不咎
記者多公布了一項我的特徵
描述我背上黑痣的分布
於是我逃也不能穿露背裝

晚間新聞播放時我已經逃到
第三個城市
第三個記者說
檢察官放棄繼續上訴
變成一樁無頭公案
但是記者說
我有罪
而且說了三次
記者查到我的資料說
我喜歡晚上吹著涼風認星座
記者提醒大家
「入夜後不要出門
　最好連窗簾都拉上」
於是我只好上床睡覺

隔天早上醒來打開電視
頭條新聞在教大家
男壯陽女瘦身小孩更好管的妙方
每個觀眾都把我忘了

於是我脫掉衣服
哼著歌回家

潔癖

洗不掉的
黴在他們的陰莖中生長茁壯成熟
他們自慰射精在所有人身上
挾帶著孢子飄散在空氣中
不得不吸入肺裡
或像游泳池的水
不得不滲入游泳者的
戴了蛙鏡的眼裡
塞了耳塞的耳裡
開放的鼻子裡
緊閉的嘴裡
他們拉著同伴的手
撫弄著彼此的陽具
從網路上挑選一個最瘦弱的女人
輪流插進她的喉頭
緊緊地　緊緊地
發出爽快的嘆息
此起彼落
然後交換心得筆記
約好下一次聚會的日期
然後穿上最好的皮鞋、呢褲跟襯衣

只剩電視機前的觀眾吐了一地

自由之一

在拜物眼光的鐵柵之後
女人還鑽不過Ｓ號的細縫
女人繼續節食
催吐出自己的胃和兩節腸子
腫大的乳房佈滿注射針孔
女人的肚子被科學家剪開　拿出一個小孩
女人忍痛哺乳　乳房上的針孔滲出血汁
小孩嗜血長大
女人萎縮老化
女人扯下自己窊皺的皮膚　平鋪地上
作一幅胭脂畫
沒有皮膚的女人將小孩套上最小號的童裝

「等我死前，我要捧著你，聽你叫我媽媽」女人說

習慣的體態

我有時候也想要是一朵
姿態高傲的薔薇
我長著刺，我不說話
不小心應對你會流血
我也想要冷酷
就不用等待回覆
如果你認為我無堅不摧
其實我一碰就碎

我的心在很多地方打結
八團毛線，糾成一圈
我想要修補我的不完美
缺了一個鍵，彈不成音階

給我一個擁抱，佔領我每一吋空間
我就有力氣擁抱全世界
沒有一秒寂寞的時間

中途不下車的旅行

一路上有太多風景　而我才剛出發旅行
要先翻越牆垣　或穿越山洞的黑暗
才走得出藍天白雲？
或是黑暗中也開著小花朵？
眼前只有一條通往終點的路
跨出路的邊界是沒有眉目還是沒了束縛？

駛在海平面上的夜車
熬夜等待十分晴朗的終點
如果都只是舉棋不定　或是還在游移
也可以選擇半途下車
走過的路不會就這樣白費
至少能寫成一本遊記
「聞過了蘋果香
　還沒喝過比化學實驗所得更純淨的水」
熬夜熬出了黑眼圈而山洞還是黑

沒人懷疑過出口的誠信
在出口你總是出而不是進
彷彿一種無語的命令
卻沒有更值得依靠的了

妳說話很重

妳說話很重
極端尖銳的舌尖繃張的刺
傷我深及骨
隨血液流動

一根針的重量有多重？

閉緊的門
連恨
連怨妒
加上八十八道連環鎖

但只消一把鑰匙就全都能解開了

但只消一句話就全都被燒毀了

一邊想把證據焚盡
一邊又想好好收藏的我
眼睜睜看著二層樓眷村房舍
被燒毀了
被燒毀了

火熄了
妳的話我還握在手中

醉著吻

之於世人是「罪惡的果實」
之於我是著癮的蜜
從唇間開始慢慢蔓延開來的這一切
也可以換句話說：罪惡的葡萄藤的吧？
還要一顆一顆摘下來釀成酒
一瓶一年六個月的酒
喝完會醉
也很甘願
因為歲月曾經快樂過
而我愛過
而相遇過
而吻過
That was pretty fine.

定義形而上的合適

You were meant for me.
也許是長遙相遠望
形體與氣息日漸分離
是一個形而下的時代了
而沉思者們的姿態皆已惘然
再也沒有什麼應該捕捉
看看就看看就好
聽聽就聽聽也罷
我們的舌頭就屬於舌頭那一類
不屬於什麼溫柔呀愛的

And I was meant for you.
開一個高峰會決定什麼該實驗什麼已成為定理
一群人織編全世界浪漫的意象
於是望夫是要繼續望下去的
青青也只能河邊草
要在金星凌日之前趕快生下西瓜
否則一切已晚
成長的都枯萎了
獲得的都離開了
而熟的都吃掉了

懶惰的成長與消耗

也許寫詩永遠都是自縊的
正如藝術的自縊本質
寫一首詩永遠只有自己擁有解碼的鑰匙
自己打開門自己走進自己的房間
而外人看山是山
作者死了終究死了
上了符號的吊索

也許發條鬆了是很難再上緊
不僅因為費力
而更貪戀慵懶的停簞授\是令人上癮的藥丸

永無止境的　被文字勒索　被符號搶劫
的詩人坐了一個午後
仍然無能說出自己的「愛」
已於千年前被說走了的
愛
僅能徒然重複
如同顏色　如何畫出自己眼見之「藍」
只是所有人都已見過的
詩人走古人的車軌
一點不偏差地　將腳合於前一個走過的腳印上
「合腳嗎？」　「我想前一個腳是１２號」
我９號半的腳太小而腳印與腳間的縫隙剛好
裝得下還長不大的年少

夜露

在夏夜　在晚風
被風鼓足的褲腳擺盪粉紅色的風浪
擺盪紫色的雲　橘色太陽
我們都張大瞳孔調酒
在新世紀的第一天
遠山黑夜氣流在酒裡添加滿天星斗
燦爛的夜
我和你分享一個便當　我和你一個黑暗的吻
然後一起看天空的獵戶座
然後火車開往1095　1096……
酒杯豢養著我們吐息的荒亂
張狂著晾著　浸泡在夜裡
舒暢夏夜裡沒有固定座位是自由的
而沒有紀錄里程數陌生公路　還可以繼續走